汽笛声在林子外响了一下又沉了下去像是被夜风一口吞掉。
没有人追出去。
罗令站在巷口手里还握着那根竹矛指节发僵掌心被碎屑划出的口子渗着血。
他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脚下被踩塌的石板然后慢慢把矛靠在墙边。
他蹲下身扶住一个坐在地上的后生。
那人小腿被砸了裤管卷到膝盖伤口红肿沾着灰和草屑。
罗令从怀里摸出一小包草药粉抖进掌心轻轻撒上去。
“疼就出声。
”他说。
后生咬着牙鼻腔里挤出一声闷哼。
罗令点点头没再多说只用手按住伤口两侧等药性渗进去。
旁边有人递来布条他接过来一圈圈缠紧。
赵晓曼正带着几个妇女往盆里倒热水。
水是刚从灶上提的冒着白气。
她们蹲在祠堂前的石阶上用剪刀剪开伤者的衣角拿布蘸水擦洗。
有人胳膊被石灰水溅到火辣辣地疼刚一抽气赵晓曼就伸手托住他手腕:“再忍两秒洗干净就不烧了。
” 李国栋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走过烧塌的竹阵。
他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用拐尖戳一下地看泥里埋的桩子还剩多少。
有根主桩烧得只剩半截焦黑一碰就碎。
他蹲下去手指抹过断口低声说了句什么没人听清。
然后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王二狗蹲在巷子中间手里拎着一根断了的竹矛。
他把矛头掰下来扔进旁边的筐里又捡起另一根。
筐里已经堆了不少残件有的带刺有的还连着绳结。
他没说话一根一根分拣像是在数账。
火已经灭了。
只剩几处炭堆还冒着烟风一吹灰就打着旋儿飘起来。
孩子们提着水桶来回跑往余烬上泼水。
没人喊累也没人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只是做着手里的事动作慢但没停。
罗令靠在祠堂外墙边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背贴着墙头往后仰闭上眼。
残玉贴在胸口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一点温热。
他没去碰它只是让那热度一点点渗进皮肤。
不知过了多久玉突然烫了一下。
他睁了睁眼又闭上。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那热度顺着胸口往上爬像是一股细流钻进脑子里。
眼前黑着可画面却清楚得不像夜里能看见的东西。
山脊的轮廓从村后隆起三处凹陷呈“品”字排开。
地下的脉络像树根从老槐树底下散出去一路连到那三处坑位。
每一道沟、每一层土都看得见像是有人拿笔一笔笔画出来。
他甚至能“看”到土里埋着的陶片纹路是双鱼交尾的图样和校舍地基挖出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猛地吸了口气睁开眼。
赵晓曼正蹲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碗水。
她见他睁眼把碗递过来:“喝点。
” 他接过碗没喝只是盯着她看了两秒。
“又梦见了?”她问。
他点头:“这次看得清了。
” 她没再问。
只是坐下来挨着他手放在膝盖上等着他说下去。
罗令把碗放在地上伸手在泥地上划。
三道弧线排成三角中间画出脉络走向。
他指了指最上面那个:“这里是主墓。
下面两个陪葬坑。
地脉从老槐树底下走绕一圈收口在祠堂地基下面。
” 赵晓曼低头看着那几道线手指轻轻描过其中一条:“所以……咱们脚下一直连着?” “嗯。
”他说“不是为了藏宝。
是为了连根。
”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祠堂的屋檐。
瓦片被踩松了几块露出里面的草筋。
风一吹檐角的铜铃轻响了一声。
王二狗走过来蹲在泥地边上看了眼那几道线:“这是……新地方?” 罗令点头。
王二狗咧了下嘴手一拍大腿:“新战场?” “不是。
”罗令摇头“是归处。
” 王二狗愣了下然后慢慢收了笑。
他低头看着那三道弧线手指在中间那条脉络上蹭了蹭像是怕弄脏了什么。
过了几秒他抬头:“罗老师下一步怎么走?” “还没到走的时候。
”罗令说“先修竹阵补校舍把伤养好。
等土松了再动第一步。
” 王二狗点头没再问。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朝竹堆走去。
没走几步又停下回头说:“巡逻队不散。
我今晚就排夜班。
” 李国栋拄着拐走过来站到罗令身边。
他没看地上的图只是低头看着罗令的脸。
看了几秒伸手按在他肩上。
那只手很沉关节粗大指头上有常年握农具磨出的茧。
“罗家守了八百年。
”他说“这一代交给你了。
” 罗令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李国栋也没再开口只是把手按得更实了些然后慢慢松开转身朝祠堂走去。
赵晓曼伸手轻轻碰了下罗令的手背。
他转头看她她没笑但眼神亮着像早上太阳刚照进教室时的样子。
他低头又看了眼泥地上的三道线。
风从村口吹进来带着烧过的焦味和湿土的气息。
他伸手用指尖把其中一道线擦掉一点又重新画了一遍让弧度更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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