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意识复苏前的先兆。

仿佛有亿万根冰针穿透了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碾碎后强行糅合在一起。

林玄猛地“睁开”了眼睛——如果那能称之为眼睛的话。

感知到的并非熟悉的视野而是一种……弥漫于周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甸甸、几乎要将他残存意识彻底压垮的浩瀚威压。

“我……这是在哪？”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几乎要瞬间熄灭。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野外雷暴。

作为历史系研究生他正为毕业论文考察一处上古祭祀遗址一道撕裂天穹的紫电便是他全部现代记忆的终章。

紧接着一股庞大、混乱、却又无比古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涌入他的思维。

北冥……之海…… 水黑如墨其深莫测天地未全星辰未定…… 吾乃……鲲…… 信息碎片相互碰撞、交织带着一种源自鸿蒙的苍凉与死寂。

林玄惊恐地发现他正“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之上。

不不是漂浮他本身就是这黑色汪洋的一部分！ 他试图移动感受到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和沉重。

四周的海水并非寻常之水每一滴都蕴含着精纯至极的先天阴煞之气冰冷刺骨却又与他现在的“身体”产生着奇妙的共鸣。

波涛在他“身侧”缓缓翻滚卷起万丈玄涛黑色的水汽弥漫天地形成一片永恒的混沌之雾。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所谓的“天空”。

没有日月只有一些极其黯淡、轮廓模糊的星斗影子如同蒙尘的宝石镶嵌在灰黑色的天幕上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整个天地都处于一种非昼非夜、将明未明的原始状态。

“我……变成了什么？”林玄的意识在战栗。

他努力凝聚感知试图理解自身的形态。

庞大！难以想象的庞大！ 他的“身体”仿佛就是这片黑色海洋的一座移动大陆一眼望不到尽头。

皮肤（如果那能称之为皮肤）粗糙、冰冷如同历经亿万年冲刷的玄色礁石上面天然铭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纹路隐隐与周遭的天地法则呼应。

他不再是那个在图书馆里翻阅古籍、在电脑前码字的历史系研究生林玄。

他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那个在《庄子·逍遥游》中被一笔带过的、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太古神兽——鲲鹏的幼生体！ “穿越了……而且还不是人？！”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恐慌席卷了他。

人类的思维、情感、记忆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如此古老、如此庞大、如此非人的躯壳里。

那种灵魂与肉身的不协调感几乎让他精神分裂。

他尝试发出声音却只引动了周围海水的震荡发出沉闷如雷的呜咽在这死寂的北冥之海传出老远更添几分孤寂与恐怖。

属于原本那只幼年鲲鹏的本能意识并未完全消散它像是一段预设的程序带着对这片海洋的亲近、对成长的渴望以及对未来那“化而为鸟其名为鹏”的模糊向往缓缓流淌在林玄的意识深处。

两种意识在激烈地冲突、融合。

属于林玄的现代理性与属于鲲鹏的洪荒本能正在这具新生的躯壳内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既感到作为鲲鹏吞吐间便能引动北冥海眼灵气的磅礴力量感又无比清晰地怀念着人类的双手、温暖的阳光、喧嚣的城市……以及那份再也回不去的平凡。

“北冥……现在是哪个纪元？洪荒？还是更早？”历史学的知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眼前的景象比他研究过的任何上古记载都要原始、都要震撼。

黑色的海水无声地拍打着他巨大的身躯冰冷的触感不断提醒着他残酷的现实。

星辰在上方缓慢地变换着模糊的位置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孤独是比冰冷的海水更刺骨的感受。

林玄（或者说这只新生的鲲）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惊世骇俗的变故去适应这具足以撼动海洋的躯体去思考……在这片原始天地间他这只意外拥有了后世人类灵魂的鲲将何去何从。

慢慢的林玄陷入沉睡。

命运的轨迹从这一刻起已彻底偏离了既定的航线。

一场属于鲲鹏的逍遥游却因一个现代灵魂的注入而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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