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基地的“夜晚”依据的是人造的作息周期。
当大部分区域的灯光熄灭只留下必要的安全照明时一种比白天更为深邃的寂静便笼罩了一切。
这种寂静对于此刻蜷缩在个人工作站前的陈醒而言既是折磨也是庇护。
折磨源于那无处不在的僵局感。
资源冻结权限受限他与苏青竹如同被缚住双手的舞者空有突破的灵感却难以舒展。
日间他能听到走廊尽头高能实验区传来的、属于周立坤团队的隐约喧哗与设备低鸣那是资源在握、方向受捧的象征每一次声响都像针一样刺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庇护则是因为这寂静与黑暗提供了一个不受干扰的屏障让他得以暂时逃离那些审视、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全身心地投入到他那不被官方认可的、“半地下”的研究中——完善那个惊世骇俗的“能量图谱假说”。
他的个人工作站性能不俗但与他之前习惯动用的超算集群相比无异于小米加步枪。
庞大的数值模拟和复杂场论计算已不可能他必须寻找更取巧、更本质的数学路径。
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微分方程或粒子碰撞模拟而是铺满了抽象的拓扑结构图、信息流示意图以及大量他基于苏青竹提供的龙纹仪几何数据和“指令集”符号自行构建的、尝试描述“能量图谱”生成逻辑的代数符号。
他在尝试用信息论和拓扑学的语言去刻画那个假想中的“底层能量架构”以及龙纹仪在其上“刻写”图谱的过程。
这极其困难。
他仿佛一个试图仅凭几块碎片就去反推整个失落文明语言文字的考古学家。
每一个数学符号的选择每一个拓扑变换的引入都可能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进行了无数次尝试大多数都走进了死胡同得到的要么是数学上的不自洽要么是物理意义上无法解释的荒谬结果。
挫败感如同跗骨之蛆。
有时他会烦躁地推开键盘在狭小的工作室内踱步胸口那枚旧徽章被他无意识地攥得发烫。
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怀疑“能量图谱假说”是否真的只是一个压力之下产生的妄想一个为了对抗权威而刻意构建的、过于复杂的空中楼阁。
但每当这时他脑海中便会浮现出苏青竹那双沉静而坚定的眼睛想起她在那片记录失败的龟甲上找到的、关于“人位”变量的提示。
考古证据就在那里龙纹仪与信号的因果关联就在那里它们像黑暗中的灯塔提醒他方向没有错错的可能是方法是工具或者是他自己的思维定势。
今夜他似乎又卡在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上。
他试图定义“能量图谱”的“稳定性”与“分辨率”。
为什么龙纹仪激发的信号能稳定重复?为什么不同的指令组合能诱导出不同的信号特征?这背后应该对应着某种数学上的“不变性”或“约束条件”。
他尝试了多种描述复杂系统稳定性的数学工具从李雅普诺夫指数到信息熵但都无法完美贴合。
工作站的风扇因为他长时间的高负荷运算而发出吃力的嗡鸣屏幕上的公式密密麻麻却仿佛一团乱麻。
疲惫和 frustration(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瘫在椅子上闭上干涩的双眼几乎要放弃今晚的攻坚。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莫名地回响起大学时一位数学系老教授在讲授一门冷门的《符号动力学》选修课时说过的一段话: “……同学们不要总是迷恋连续的、光滑的函数。
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描述信息产生、编码和传输时离散的、基于规则的状态切换反而能抓住更深层的本质。
图灵机靠的是什么?不是微积分是一套简单的规则在离散磁带上的迭代……” 离散……规则……迭代……状态切换…… 这几个词如同钥匙般瞬间插入了陈醒脑中那把锈死的锁!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之前的他一直试图用连续的场、平滑的变换来描述“能量图谱”的生成这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龙纹仪的指令集是离散的!(“源点”、“定向”、“汇聚”…) “万法之源”中记载的祭祀参数是离散的!(特定牺牲、特定时辰、特定方位…) 甚至“灵子信号”的出现本身也是一个离散的“是/否”事件!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连续数学?!也许整个“能量图谱”的刻写过程根本就是一个在底层能量架构这个巨大的“细胞自动机”或“离散格点空间”上按照特定规则进行的、离散的状态更新过程!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立刻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大部分推导转而开始构建一个全新的、基于离散数学和计算理论的模型框架。
他将底层能量架构设想为一个高维的、拥有大量微观自由度的离散格点系统每个格点可以处于有限的几种基本状态之一。
龙纹仪的作用以及输入的能量和“指令集”则相当于一套作用于这个格点系统的、特定的“更新规则”!这套规则会在架构上划定一个“作用域”并按照指令的指引驱动域内格点状态发生一系列连锁的、离散的跃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