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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节的余温尚未散尽京师的寒风已裹着霜雪刮得紫禁城的宫墙愈发肃静。

节后第三日便有科道官员上疏皇帝疏中言 “武定侯郭勋涉李福达之案前番扈从祭孔暂避审问今圣驾返京宜赴督察院、刑部、大理寺对质”字字皆直指要害看来对皇帝包庇郭勋并不买账。

奏疏递入内宫不多时便传出圣谕只一字:“可。

” 消息传到武定侯府郭勋正坐在书房里翻检案牍闻言竟缓缓放下手中的紫檀如意脸上不见往日的惶惶反倒添了几分坦然。

自随驾曲阜一行他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竟奇异地定了下来既蒙陛下带在身边想来总不至于全然不顾。

谁曾想皇帝离京的这些时日京师早已因李福达之案搅得鸡飞狗跳。

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与锦衣卫的衙署里灯火夜夜通明卷宗堆得似小山一般牵连出的官员竟有数十人之多。

留守京师的毛纪与王琼这几日皆是愁眉不展。

文渊阁内银丝炭虽燃着却驱不散满室的沉郁毛纪对着案上的审讯记录叹气:“这般牵连下去朝堂岂非要乱了?” 王琼坐在对面手里攥着茶杯指腹摩挲着杯沿亦是忧心:“这案子不结京师片刻也不得安生。

”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无奈。

往日虽偶有政见分歧此刻却因这桩案子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滋味来。

更添变数的是夏言以右都御史之职、毛伯温以右佥都御史之职皆奉旨参与此案审理。

这二人刚从山东回京尚未歇整便投入案中不过数日便联名覆奏:“李福达之案疑点甚多乞复查。

” 疏入内宫皇帝还未批复宫外头已传来科道官员的哗然。

其余给事中和御史见夏言、毛伯温竟要推翻先前的审讯结果个个激愤不已纷纷递上弹劾奏疏言 “夏言等惑乱朝纲欲为郭勋开脱”。

疏入留中不报。

可弹劾的浪潮并未平息。

给事中刘琦、程辂等十人联名上疏劾郭勋 “交通逆贼明受贿赂”称 “福达既应伏诛勋无可赦之理”; 御史高世魁、郑一鹏亦紧随其后言 “勋为福达居间谋划纵其亡命论以故纵何辞”; 南京御史姚鸣凤、潘壮等人的奏疏字字皆要将郭勋钉在 “谋反同党” 的罪名上。

连刑部尚书童瑞也递上奏本言郭勋当连坐论罪。

暖阁内的银丝炭燃得正旺朱厚照却觉得心头一阵发凉。

他当初带着郭勋去曲阜原是想为他避避风头如今倒好反倒让弹劾的声浪更盛。

他越想越懊恼当下便传召魏彬令他去左顺门传旨:“这事屡经会问还欠明白!三法司官不行用心推究展转支调。

见今原问各官俱在不一一审究各人真情却将郭勋为首意欲以勋当罪好生无理!着夏言提督三法司署印官、锦衣卫镇抚司会同文武多官仍在午门前用刑推究果决的确情由来说。

又各原问官只说马御史如此主张但未见马录所主其意如何;又录言未讦出私嘱书帖尚多亦要追出奏来。

参与官也追了问其余应参官员奏来定夺该衙门知道钦此。

” 圣旨传出百官皆惊。

童瑞等先前力主治郭勋罪的官员看着传旨太监冷然的神色只得躬身领旨就连中立派的金献民等人也没料到皇帝竟真的听了夏言的话要重新彻查。

不过数日夏言便带着新的奏疏入宫。

朱厚照展开一看只见疏中写道:“山西解来崞县成化十八年黄册内有李福达名字彼时方年七岁;至弘治二年王良、李钺谋逆时李福达方年十四岁尚未出幼;至今正德二十一年李福达方年五十二岁。

今张寅已年六十七岁须发俱白何得以张寅即李福达也?盖因陕西吊来反贼何蛮汉卷内有李伏答名字又有李五名字遂妄指张寅是李伏答将李伏答改作李福达又云即李五;刘琦又将李五改作李午。

推厥所由起于马录蹈害郭勋成于常泰、刘琦、刘仕党助马录既而所在大小衙门官员俱听从上司主使遂成大狱。

幸赖圣明独断于上多官公审于朝事皆辨诬人各输服。

当夫礼乐之兴而复致刑罚之中真可谓大圣之所为矣!但其间情节诡秘须得明白开报候取各犯归一供词具招奏请。

” 这奏疏似一道惊雷炸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百官传阅之下个个脸色煞白。

夏言这哪里是复查分明是要彻底翻案!更甚者疏中直言 “马录蹈害郭勋”“大小衙门官员俱听从上司主使遂成大狱”岂不是说他们先前的审讯都是故意冤枉郭勋与李福达? 金献民握着奏疏的手微微发抖童瑞则站在一旁眉头皱得能夹碎铜钱口中喃喃:“这夏言竟有这般胆子……” 暖阁内朱厚照将奏疏反复看了三遍只觉得头嗡嗡作响。

他原以为夏言复查不过是厘清细节没成想竟要将案子全盘推翻闹到这般复杂的地步。

先前带郭勋去曲阜的决定此刻想来竟似白费功夫懊恼之下他索性传旨召毛纪、王琼等内阁大臣即刻到乾清宫暖阁议事。

待到毛纪、王琼等人怀着忐忑的心思踏入阁中见朱厚照斜倚在炕边脸色沉郁面前的案上摊着夏言的奏疏与各方弹劾的本子便知今日的议事绝不会轻松。

众人躬身行礼待朱厚照抬手示意起身才敢小心翼翼地站在炕下目光皆不敢与皇帝对视 —— 谁也不知道这场因李福达之案掀起的风波接下来还要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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