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千钧力破三冬土一灶春温百丈冰 汪细卫这次跟着师傅李池卫接的活非同小可是邻乡政府大楼的重建工程!在八十年代末的偏远山区这绝对是数得着的大项目。
李师傅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凭借多年积攒的信誉和逐渐掌握的水泥砖瓦技术拿下了总包。
汪细卫作为他一手带出来的嫡传弟子技术扎实、为人忠厚可靠被师傅委以重任这个工程中算得上是一人之下其他人之上。
这份信任也体现在工钱上——当其他小工还在为五块钱一天的“下力钱”汗流浃背时汪细卫这次的日薪悄然涨了达到了十二块。
但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有人问起他总是憨厚地笑笑搓着沾满水泥灰的手:“嗨都一样五块!混口饭吃!” 这个年代的工地是纯粹的人肉磨坊全靠手挖肩挑背抬。
没有轰鸣的挖掘机地基全靠一镐一镐地刨一锹一锹地挖;沉重的土方靠肩膀和板车一点点挪走;山石要人抬肩扛搅拌水泥是尘土飞扬的苦力活。
汪细卫作为小工头更是身先士卒。
天不亮就吆喝着工人上工收工往往已是星斗满天这时代有个挣钱的活大家都是卖力气的干也不觉得汪细卫做的不对。
他吃住都在工地上用油毡布和竹竿搭起的简易窝棚就是“家”。
白天指挥协调、亲自上阵晚上还得裹着破大衣蜷缩在冰冷的建材旁棚子里守夜防着有人顺手牵羊那都是师傅的钱可不敢丢了。
高强度的工作和简陋的环境让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手掌上旧茧叠着新泡混着洗不净的水泥灰。
但再忙再累妹妹汪细月出嫁的日子他必须回去!那是他从小带大的妹妹必须要给妹妹撑起腰杆! 李师傅深知徒弟重情重义爽快地批了假还不到一个月工期从贴身的旧皮包里数出厚厚一沓“大团结”塞进他手里:“拿着!三百!先回去!把家里安顿好把妹子风风光光嫁出去!老婆孩子也看看别让人在家悬着心!” 这份体恤和信任让汪细卫喉咙发哽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汪细卫归心似箭谢绝了师傅找人骑自行车送他的提议背着简单的行囊甩开两条腿一头扎进了沉沉夜色。
三十多公里的崎岖山路他走得脚底生烟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凌晨时分他终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了半山腰。
夜色如墨石岩屋像一块沉默的巨兽黑黢黢地蹲踞在山崖边。
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岩缝。
汪细卫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落脚地心头百味杂陈。
满足?妻儿在此。
酸楚?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愧疚?让她们在此受苦。
一股强烈的急迫感几乎要冲破胸膛挣钱!起房子!必须尽快把她们从这石头缝里接出去! 他推了推那扇粗陋的木栅栏门里面被抵得死死的。
他压低声音喊:“高园?高园?开门我回来了!” 屋内的潘高园猛地惊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深更半夜…… 待听清是汪细卫的声音才松了口气随即涌上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惊喜、忐忑还有一丝做贼心虚的后怕…… 她匆忙披衣下地摸黑拔掉门闩。
门开处月光勾勒出汪细卫疲惫至极的身影带着一身山路的尘土和寒气。
“你……咋这会子回来了?吃饭没?饿不饿?我给你热点?” 潘高园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关切。
汪细卫迈进门槛借着微弱的天光看见妻子穿戴整齐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咋还没睡?”想起以前自己也是和衣躺在床上抵抗寒冷也就了解了。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习惯性地先去看儿子。
大狗子裹在薄被里小脸睡得红扑扑呼吸均匀汪细卫的心瞬间软了大半。
“咋没睡?刚睡着就被你喊醒了!” 潘高园摸索着点亮了灶台上的煤油灯。
昏黄摇曳的光晕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汪细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脸。
“烧点热水洗洗吧饭别弄了太晚。
” 汪细卫的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床边那件充当枕头的旧棉袄下隐约露出一截乌沉沉的柴刀柄! 他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妻子在家竟是枕着刀睡觉!这份无声的恐惧和戒备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归家的些许暖意也点燃了更汹涌的愧疚和起房的决心! “剩饭热热快得很不费事!你走了那么远山路哪能不垫点东西!” 潘高园不由分说麻利地捅开灶膛的余烬添柴舀水热饭。
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忙碌似乎想驱散某种不安。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剩饭多半是玉米糊糊掺着几根咸菜端上了瘸腿桌。
汪细卫确实饿狠了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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