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年十二月的夜色比往常更沉像一块浸了墨的厚布把盛达电子厂裹得严严实实。
晚上六点半林晚星攥着从食堂买的凉馒头站在车间门口看着陆续来上夜班的工人——大家脸上都带着倦意有的揉着眼睛有的打着哈欠没人说话只有工装摩擦的窸窣声和远处机器预热的“嗡嗡”声混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上夜班。
下午组长通知“焊接车间赶订单今晚全体加班从七点到明天早上七点”时林晚星手里的烙铁差点掉在地上。
她从没熬过这么久的夜白天站十个小时流水线已经够累了现在要连熬十二个小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
可她不敢说“不”——电子厂有规定加班必须服从安排无故缺席扣三天工资她扣不起。
“晚星发什么愣呢?赶紧进去换工装。
”张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两个热乎的茶叶蛋塞到林晚星手里“刚在门口买的赶紧吃垫垫肚子不然熬不到后半夜。
” 林晚星接过茶叶蛋指尖碰到温热的蛋壳心里暖了暖。
她剥开一个咬了口蛋黄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比凉馒头好吃多了。
“表哥你也吃一个。
”她把另一个递过去。
“我吃过了你吃。
”张强摆摆手推着她往车间走“今晚夜班累你要是撑不住就跟我说我跟你们工头说一声让你去休息室眯十分钟。
” 林晚星点点头跟着张强走进车间。
里面已经亮满了白炽灯刺眼的光把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却照不散空气里的焊锡味和疲惫感。
流水线旁的工位上工人都已经坐好手里拿着烙铁等着订单开始。
林晚星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穿上厚重的工装围裙戴上手套拿起烙铁——烙铁头还没热可她的手已经开始发僵。
七点整车间里的电铃“叮铃铃”响了订单正式开始。
流水线上的电路板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林晚星拿起一块用烙铁蘸了点焊锡丝对准零件的引脚“滋啦”一声焊锡融化在电路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锡点。
她的动作很熟练可没过多久眼睛就开始发酸——白炽灯的光太刺眼长时间盯着电路板上的小零件视线渐渐模糊。
旁边的李姐看出她的不对劲小声说:“晚星第一次上夜班吧?眼睛酸了就揉揉别硬撑不然一会儿该流泪了。
” 林晚星点点头揉了揉眼睛又继续焊。
流水线上的电路板还在不停地传过来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后面的电路板就会堆积工头看见了会骂人严重的还会扣钱。
她只能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手里的烙铁一次次落下又一次次抬起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半夜十一点车间里的疲惫感更重了。
有的工人一边焊电路板一边打哈欠眼泪都流了出来;有的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睡着。
工头拿着手电筒在车间里来回走时不时咳嗽一声提醒大家别偷懒。
林晚星也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像挂了两块铅每次眨眼都要花很大的力气。
她掏出张强给的薄荷糖含了一颗清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稍微清醒了点。
“晚星去休息室喝口水眯十分钟。
”张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热水“我跟你们工头说了给你批十分钟假。
” 林晚星接过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喉咙里的干渴缓解了不少。
她跟着张强去了休息室里面摆着几张旧沙发已经有两个工人躺在上面睡着了嘴里还打着呼噜。
林晚星在一张空沙发上坐下刚闭上眼睛就觉得睡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差点直接睡过去。
“别睡着就眯十分钟。
”张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在外面等你时间到了叫你。
” 林晚星“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她不敢真的睡着怕睡过了头耽误工作。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张强进来叫她的时候她还没完全缓过来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软。
回到工位上流水线上的电路板还在传。
林晚星拿起一块刚要焊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
李姐赶紧扶住她“哎呀”一声:“晚星你没事吧?是不是太困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林晚星摇摇头靠在椅背上缓了缓。
她知道这是熬夜熬的——她平时都是十点睡觉现在已经熬到后半夜身体根本吃不消。
可她不敢停只能拿起烙铁继续焊。
后半夜两点天最冷的时候车间里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林晚星的手已经冻得发僵握烙铁的力气都小了不少好几次差点把焊锡点焊歪。
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又继续——她想起存折上的数字想起床头的旧课本想起自己的读书梦咬着牙逼着自己撑下去。
张强也没闲着他不仅要盯着自己车间的流水线还要时不时来焊接车间看看林晚星。
每次过来他都会给林晚星带点东西:有时候是一杯热豆浆有时候是一块巧克力有时候是一个暖手宝。
“赶紧暖暖手别冻着。
”他每次都这么说语气里满是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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