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琪确实在下苦功。

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连我都怕。

说削土豆她就真跟那堆土豆死磕到底手指磨出水泡贴个创可贴继续。

说剥蒜她就真坐那剥到手指入味浑身散发着一股人形蒜蓉酱的芬芳。

小辉都快同情她了偷偷问我：“薇姐咱是不是对琪姐太狠了？她那手以前可是拿奖杯和料理刀的啊现在天天泡洗洁精里……” 我瞪他一眼：“慈母多败儿！严师出高徒！懂不懂？她想学真本事就得先忘了那个奖杯！厨房里锅碗瓢盆才是真理！” 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有数。

磨砺归磨砺真本事也得一点点教。

这天下午闲下来的功夫我把她叫到后院。

后院那排老泡菜坛子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苏琪你过来”我拍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坛子“认识一下这是咱们店的‘镇店之宝’之一老酸汤。

” 苏琪好奇地凑过来我揭开坛盖一股浓郁醇厚、酸中带香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她眼睛瞬间亮了：“好复杂的酸香！不止是乳酸菌的味道还有……时间的气息？” “哟鼻子挺灵。

”我有点意外“没错这坛老汤引子是我太奶那辈传下来的里面不止有青菜还加了老姜、花椒、少许白酒养着一代代传下来不断续添新菜但老底子从来没换过。

咱们的泡菜、酸豆角肉末好吃的秘诀一半在这坛老汤里。

” 我舀了一点出来递给她：“尝尝。

” 苏琪小心翼翼用手指蘸了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表情从好奇变成震惊：“这酸味……太有层次了！圆润、醇厚、回味带甘完全没有尖酸的刺激感！这……这就是时间的魔法吧” “算是吧。

”我点点头“以后每天照顾这坛老汤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记住心要静手要稳它是有灵性的你敷衍它它出来的味儿就敷衍你。

” 苏琪看着那坛老汤眼神无比虔诚仿佛在看一件圣物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薇薇姐！我一定像伺候老祖宗一样伺候它！” 我被她的用词逗笑了：“那倒也不必……” 从那天起苏琪除了干杂活又多了一项神圣的任务——伺候“老祖宗”老酸汤。

她那股钻研劲头又上来了居然还弄了个小本本每天记录气温、湿度、老汤的状态、添加的新料搞得跟科学实验似的。

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她泡出来的萝卜和仔姜口感越发脆爽风味也越来越醇和。

连我爸某天尝了一口她泡的萝卜后都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嗯……这鹌鹑毛丫头还算有点悟性。

” 能得到我爸的肯定苏琪激动得差点把粉毛薅下来。

除了泡菜真正的考验还在灶台上。

苏琪的基本功其实非常扎实切配、雕花、摆盘比我强不止一个档次。

但一涉及到“锅气”和“调味”她就有点抓瞎。

、 “火！火再大点！锅要烧到冒青烟！怕什么！它又不会咬你！”我站在旁边像个毫无感情的咆哮教练。

苏琪手忙脚乱地颠勺锅里那点可怜的回锅肉差点被她颠到房梁上。

“薇薇姐！这火太大了！肉会老！” “老什么老！高温锁汁！瞬间爆香！你那温吞水的火炒出来的那是炖肉！”我毫不留情“再来！油热了下料！豆瓣酱！炒出红油！对！下肉！快速划散！颠勺！让你颠勺不是让你耍杂技！” 一场指导下来我嗓子冒烟她满头大汗厨房里硝烟弥漫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搞军事演习。

但苏琪的优点就在于她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从不顶嘴只是咬着牙一遍遍练习。

手上烫出了泡胳膊累得抬不起来也绝不喊停。

休息间隙她坐在门槛上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忽然有点沮丧：“薇薇姐我是不是很笨？学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连个回锅肉都炒不好。

” 我递给她一瓶冰水在她旁边坐下：“不是你笨是路数不一样。

你学的是标准化的精致我们这儿讲的是随性的江湖。

标准化的东西能保证80分但想冲到95分以上就得靠手感、经验还有那么点……玄乎其玄的锅气。

” 她若有所思。

“慢慢来”我拍拍她的肩“你底子好缺的就是这口‘锅气’和对自己味觉的自信。

记住好吃的菜首先得你自己觉得好吃才能理直气壮地做给别人吃。

”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薇薇姐你说话好像我爸……哦不比我爸有水平多了！” 我：“……”谢谢您嘞！ 日子就在这鸡飞狗跳又充满烟火气的“地狱火”特训中一天天过去。

苏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蜕变。

她开始能熟练地单手打蛋能眼都不眨地处理活鱼炒菜时也渐渐有了那股子“噼里啪啦”的豪迈劲儿。

虽然偶尔还是会手忙脚乱打翻盘子或者被突然蹿起的火苗吓得尖叫着跳开但她身上那股傲气和疏离感渐渐被汗水冲刷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融入市井的鲜活和……越来越二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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